外传
重盛和师范进入军营时,两位旗本已经等在那里了。
两位旗本一高一矮,都已是中年。
两人的心情也比较复杂,凭借武功走到这个地步,现在,却要听一个未出征过的毛头小子的命令。
不过,秀赖大人指派了片山师范跟在重盛的左右,所以,两人还是不敢造次的。
不过,不敢造次和不敢表现出来可是两回事,看到重生进来,两人一声不发,就跑去了自己的位置换上铠甲。
等重盛换完时,两人已经站在了军营外,开始整顿自己的兵马。
重盛出了房间,军营操场上,三队武士零散的站着。
高个子旗本让自己带领的武士们站好,乱哄哄的武士们立刻都不说话了。
矮个子旗本则放任自己的部下,并没有整队的意思。
重盛和师范出来,阴沉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人。
“立正。”
中间的武士们听到重盛的命令,开始慢慢悠悠的归拢,站好。
“最后一名,出列。”
终于等全部人站好后,重盛又阴沉的吐出一句话来。
下面的武士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没人动作,只有窃笑和窃窃私语之声。
后面的师范突然怒目圆睁,一声怒吼从胸腔发出。
“大将有令,行动最为迟缓者,出列!”
一旁还在哄闹的矮子部下们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大家都将目光聚集在重盛身上。
一位武士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。
矮个子旗本暗笑,这是自己放进重盛队伍里的人。
“脱掉你的盔甲,你可以回家了。”
那位武士一愣,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丰臣家不需要你这样的垃圾!滚!”
重盛的身后又是一声怒吼,这次,惊得所有人一阵发麻。
“哼,想吓唬我,老子上战场的时候,你还不知道……”
身后的师范身影一闪,刀已出鞘,下一刻,已架在这位武士的脖子上。
重盛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。
“脱掉你的盔甲,你可以回家了。”
武士乖乖脱掉盔甲,偷偷瞧了一眼旁边的矮个旗本。师范收剑回鞘,又站在了重盛身后。
“什么玩意,老子不干就不干了!区区一个丰臣家的……”
刀光一闪。
武士已说不出话来。
献血从脖子处喷涌而出,溅到重盛已出鞘的刀和脸上。
“辱丰臣者死。”
谁都没有料到,眼前这个未曾出征过的小毛孩,会有如此的剑术和杀意。
更惊悚的是,会议上,那个看似软弱的小毛孩,竟会毫不犹豫的解决侮辱自己之人。
没有人再敢说话。重盛拔剑出鞘,染血的双瞳扫过全军,一片肃穆。
“出征。”
一路上,重盛骑马走在最前,身旁跟着的是片山师范,脸上的血迹已干涸,重盛却没有擦拭的意思。
两位旗本跟在两人身后,本应兵分三路的队伍,被重盛合到了一起,然而,现在没有人敢上去提出不同意见。
中午时分,急行军的重盛一部抵达堺港北部的村落,站在山丘上,重盛看到了村落中密密麻麻的一揆难民。
在山丘上,重盛喊来两名旗本和几位副官,将作战任务下达下去。
“大人!这万万不可!”
一位副官在听完作战计划后,几乎跳了起来,而两位旗本也是面露吃惊。
“就这么定了,如果我一个时辰没有回来,这里由你负责。”
弟弟指了指高个子旗本。
“大人!如果您真的出了意外,我们回去可没法向秀赖大人交代啊!还请您三思!”
高个子旗本看到重盛是认真的,也急了起来,小个子旗本也立刻随声附和。
虽然这两个家伙看重盛不爽,但是要是重盛没有活着回去,傻子也知道秀和会拿他们两个怎么办。
“执行。”
重盛看都没看两人,站起来就走,师范一反不发,跟在重盛的后面。
两位旗本直接傻在了那里。
“这……这哪是什么作战计划啊!这不就是去送死吗?”
看到重盛已经离开,高个子旗本嘴里嘟囔着。
“算了,执行吧,谁叫咱们两个命不好,摊上这事。”
矮个子旗本拍了拍高个子的肩膀。
“传令兵!传令下去,包围村子,留下南面的出口!”
“你们几个跟我走!”
“弓箭手呢!把最好的弓箭手给老子找来!快去!”
两位旗本开始疯狂的下命令。
重盛脱了铠甲,然后换了一身白衣,脸上的血迹也抹去,俊俏的面容显露出来,肤色白净,黑眉如黛,双目虽细却炯炯有神。师范点点头,两人出发。
重盛和师范两人,来到了村子正北面的入口。
进入北口,就是一个大的广场,数千号的难民们手持农具,看到一位白衣少年,带着一位身着布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。
广场上的难民在一阵平静后,立刻陷入了骚乱。
少年站在广场的最中央,周围的难民立刻将两人团团围住,只是没有人敢上前。
终于,人群慢慢安静下来,从人群中,走出一位忍者装扮的人,从其他人的动作上来看,这位应该就是这次一揆的首领了。
“我是丰臣家丰臣秀赖大人的弟弟木村重成,这次奉秀赖大人之名来安抚众位。对面何人,还望报上名来。”
“安抚?怕不是要剿灭我们吧!先杀了他!”
周围的难民看到自己的首领来了,胆子瞬间大了起来。
黑衣首领作了手势,周围的难民立刻安静了下来,看来这位首领在难民中威望很高。
“你是说,你是来安抚,不是剿灭我们吗?那这外面的一圈武士怎么解释?”
黑衣人发话。
“我已命令众人将村子南口的路让了出来,如果在下真的心存屠戮之心,便不会带只身二人前来了。”
重盛看着黑衣人的眼睛,静静的说到,一旁的师范也是安静的站在重盛的身后,明镜的双眼炯炯有神。
“历代大名,遇到百姓一揆之时,只知用暴力镇压,为何木村大人会如此好心,放我们一条生路?就不怕我们等大人撤退后,再次叛乱吗?”
“在下曾在某个地方,体会过失去的痛苦,所以,也许能够理解你们的痛苦,你们,是被剥夺了教义的信徒们吧。”
众人不语。
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难道大人还想靠着武力让这些人弃教吗?”
“在下心中也有信仰,知道此物之珍贵,虽信仰不同,但却深知其重要性,德川家颁布禁教令,并不是丰臣家以一己之力所能抗衡的,但只愿各位给丰臣家一些时间,我们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。”
难民一阵骚乱,这还是第一次,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,跑来和这群造反的人说你们回去吧,我们会给你们个满意的结果。
天底下真的有这等好事?
“我不信!天下大名一个样!他就是想骗我们回去,然后杀光我们!杀了他!杀了他!杀了他!”
周围的难民们在这种挑拨下,开始群情激奋,向着被围的二人大吼着,一副要冲上来的样子。
但是没有黑衣人的允许,这群人只是在吼着,没有一个人上来。
二人没有理会难民们的恐吓,只是静静的看着黑衣人。
“如果我们回去,大人将如何处置我们?”
黑衣人抬了抬手,周围立刻安静了下去。
“去请示秀和大人,在风头过去后,将你们送往东番,那里没有禁教令的限制,你们可以安心地拥有自己的信仰而不必担心被驱逐和排斥。”
“大人如何担保?”
“若无此意,今日又何必前来。”
“大人为何甘愿为我等草民做到如此地步?”
“为了丰臣家,为了我的哥哥,也为了我自己。”
“……”
周围的难民这次没有在出声,所有人都在静静的思考着。
眼前的这位大人,看起来像是真的要放过自己,并给自己留一条生路。
大家都知道,如果这位大人现在死在这里,那么将这座村子围起来的官兵就会冲进来,血洗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而以后,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了。
咣当咣当。
武器掉在地上的声音。
越来越多。
所有人都把武器扔在了地上,纷纷跪倒。
“大人,今后,在下这条命就是重盛大人的了。”
黑衣人跪在重盛面前。
“你可有名字?”
“在下曾为甲贺忍者,得到免许皆传资格后,曾追随浅井大人,直到大人战死。因看透天下大名之器量,不愿仕官,云游四海,今日在此碰见大人,便已无前世之拖累,还望大人赐名与我。”
“好,那你以后,就叫猿飞佐助吧!”
“在下谨记!”
当两位旗本骑在马上,看到两位从村北口走出来时,脸上的表情无法描写。
而当两人看到,后面大批的难民,在一位黑衣人的带领下,恭顺的跟着二人走出来时,脸上已经面无血色。
“大……大人……这是?”
二人急忙翻身下马,上前迎住重盛和师范,并警惕的看着后面的难民们。
“没关系,这些人也是被逼无奈,现在,他们要跟我们一起回大阪,先找个传令兵回去报信吧,这大概快有五千人了已经,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安顿才行。”
“是!属下这就去办!传令兵!”
回去的路上,两位旗本对重盛毕恭毕敬,之前的傲慢态度一扫而光,谁也没有想到,这出征前杀掉己方士兵的冷血少年,竟然能够不费一兵一卒,兵不血刃的摆平了一揆。
这种事情,放在全日本,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吧。
同时兼备治军之道与德行之备的木村重成之名,开始在大阪城中悄悄流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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